钢琴的历史（3）：羽管键琴的衰落以及早期钢琴的兴起（18 世纪中末期到 19 世纪初）

1、羽管键琴的衰落

在 1760 年代以前，羽管键琴是在世俗音乐中占有统治地位的键盘乐器。当时另外两种常见的键盘乐器是管风琴和击弦古钢琴：管风琴一般修建在教堂里，以演奏宗教音乐为主；击弦古乐器因为音量太小，所以一般都为家用，很难用于公开演出。

羽管键琴有其独特的魅力，也得到了很多人的喜爱。它是路易十四的宫廷中最受欢迎的乐器之一。在它的黄金时代（大概从 1600 年到 1780 年），它被认为是一种高贵的乐器，被王室、贵族和中产阶级所喜爱。它经常被摆在宫廷、豪宅和城堡中以彰显主人的身份和品味。这使得它在当时上层社会的音乐生活中被广泛使用。上层社会的孩子们也热衷于学习羽管键琴：他们会去找最好的老师进行学习。伏尔泰曾把羽管键琴称作“乐器之王”，在 1774 年还曾这样讥笑过钢琴：“这对于一架钢琴来说已经足够好了：和羽管键琴相比，钢琴只是一个锅匠（Chaudronnier）的乐器”。

但 1789 年爆发的法国大革命给羽管键琴带来了致命的打击。它以前在宫廷贵族那里受到的宠爱变成了它的诅咒：它被认为是波旁王朝腐朽统治的一个符号，它的命运也被和波旁王朝联系在一起。在路易十六的统治被推翻时，巴黎音乐学院的十几架羽管键琴在庭院中被烧毁。

不仅如此，当时的时代审美和哲学思潮也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在古典主义时期，钢琴开始变得更加流行。到了浪漫主义时期，羽管键琴则与当时的音乐风格难以融合了。浪漫主义音乐倾向于使用浑厚的、深沉的声音（至少是低音区和中音区），而羽管键琴发出的那种纤细的声音与这种音乐理念极为不符。但它在 19 世纪并没有完全消亡：它那有穿透力又不喧宾夺主的声音，使得它在 19 世纪前期仍然被用于歌剧中宣叙调的伴奏，比如在罗西尼的歌剧里。然而，它作为独奏乐器不再合适了。羽管键琴虽然比击弦古钢琴音量大，但作为独奏乐器，它的理想演出场所是宫廷：它发出的声场无法充满哪怕是一个中型的音乐厅。当时的钢琴事实上面临着同样的问题：要想成为音乐会上的独奏乐器，它必须能够发出可以充满整个音乐厅的音场，哪怕在演奏弱音时。

2、早期钢琴的兴起

Silbermann 时代的德国钢琴制作传统，主要被两个分支所传承。

第一个分支仍然在德国，以奥格斯堡的制作师 Johann Andreas Stein 为早期代表。后来，维也纳成了这一派制作师集聚的中心，他们使用“维也纳击弦机”。海顿、莫扎特和贝多芬早期的钢琴作品事实上主要是为这一类早期钢琴而作的。具体说来，海顿和莫扎特的早期作品并不明确地指定乐器：在早期钢琴和羽管键琴上演奏均可；但到了中晚期，为早期钢琴而作的特征就越来越明显。但据说他们仍然演奏羽管键琴和击弦古钢琴：有记载说莫扎特在演奏他倒数第二首键盘（钢琴）协奏曲“加冕”（1788 年）时，使用的就是羽管键琴。而贝多芬则从开始时就是钢琴的拥护者：虽然他早期的奏鸣曲在出版时会标注“为羽管键琴或钢琴而作”，但那更多的是一种销售策略，因为当时很多音乐爱好者仍然在使用羽管键琴。贝多芬中晚期的作品，用羽管键琴演奏就很不合适了。他在第 29 钢琴奏鸣曲（Op. 106）中，明确指明了要使用早期钢琴（德语中早期钢琴的称呼 Hammerklavier 也经常被翻译成槌子键琴）。因此，在主流世俗键盘乐器从羽管键琴转变到早期钢琴的过程中，贝多芬应该被认为是最具代表性的作曲家之一。
第二个分支由 Silbermann 的 12 个在七年战争中移居英国的学生所创建：这 12 个学生经常被称为 Silbermann 的“十二门徒”。当时英国正值产业革命时期，经济发展欣欣向荣，为乐器制作师提供了很多的机会。他们中的 Americus Backers 为发明“英式击弦机”作出了重大贡献。后来，这种英式钢琴被继续改进（两位有代表性的改进者是法国制作师 Sébastien Érard 和 Henri Herz），逐渐发展成了现代钢琴。

我们还要注意的是，初期的早期钢琴，音色更类似于羽管键琴而不是现代钢琴。初期的早期钢琴，使用羽管键琴或者击弦古钢琴的琴体，琴槌上也不像在现代钢琴上那样包裹毛毡而是包裹皮料。而且，早期钢琴远远不像现代钢琴这样统一，基本每个制作师都有自己的“独门秘笈”。从总体上来说，早期钢琴和现代钢琴相比，发出的声音中泛音更为丰富，音量小而且声音在发出后衰减的更快，但是声音更加简单、透明而直接。早期钢琴在不同的音区有不同的音色：低音区的音比现代钢琴更为明亮但有一点“嗡嗡声”的感觉；高音区具有银铃般的光彩；中音区则较为圆润。与羽管键琴类似，早期钢琴也没有现代钢琴上效果那么“立竿见影”的制音器，而是在键盘抬起之后，仍然会有一点声音：很多不了解这些乐器的人会对此不太习惯，但这事实上也正是它们魅力的一部分。

在本系列接下来的两章里，我们将详细介绍维也纳击弦机和英国击弦机这两个早期钢琴制作的主要流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