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琴的历史（4）：Johann Andreas Stein 和维也纳击弦机

Johann Andreas Stein 是在 Gottfried Silbermann 之后，钢琴制作历史上的又一个代表人物。在他那里，早期钢琴被真正地发扬光大，他也塑造了世俗键盘乐器（与管风琴相对）制作史上的一个标志性品牌。在他之前，世俗键盘乐器的标志性品牌是安特卫普的羽管键琴制作家族 Ruckers（Silbermann 作为管风琴制作师更为著名和成功）；在他之后，薪火被传递给英国的钢琴品牌 Boradwood，再到法国的 Pleyel 和 Érard，最终在 19 世纪末传递到 Steinway & Sons 手中。

Johann Andreas Stein 在 1728 年生于德国的 Heidelsheim，在 1792 年卒于德国的奥格斯堡。他起初和他父亲学习管风琴制作，后来在 1748——1749 年在两个乐器工坊做雇工：一个是斯特拉斯堡的 Johann Andreas Silbermann，另一个是雷根斯堡的 Franz Jakob Späth。

• Johann Andreas Silbermann 是 Gottfried Silbermann 的侄子，在 1741 年的“返乡寻根之旅”中见过 Gottfried Silbermann，可能也了解了钢琴制作的知识。但是，Johann Andreas Silbermann 主要还是一名管风琴制作师。
• Franz Jakob Späth 则既制作管风琴又制作钢琴。从今天的角度来看，他作为钢琴制作师的名气更大一些。莫扎特在 1777 年的一封信中写道：在我见到 Stein 的钢琴之前，Späth 制作的钢琴是我最喜欢的。因此，人们推测，Stein 大概是在 Späth 而不是 Johann Andreas Silbermann 的工坊中认识了钢琴。

根据 Stein 自己写的一封信，他在 1760 年代就完全放弃了管风琴制作，而专注于制作弦鸣类键盘乐器：击弦古钢琴、羽管键琴、钢琴以及他自己发明的一些乐器。在他发表的一篇文章中，他表达了他对当时所有键盘乐器的不满，认为它们没有人声、小提琴和长号那样的表现力。但在一篇发表于 1769 年的文章中，Stein 则描述了他新发明的键盘乐器“Poli-Toni-Clavichordium”（一种把具有 4 个音栓的大型羽管键琴和钢琴结合起来的乐器）的表现能力：这表现了他对弦鸣类键盘乐器的信心。他还发明了一种名叫“vis-à-vis”（意为“面对面”）的乐器：一架钢琴与一架羽管键琴面对面的摆放，但使用同一个琴体。在这两种乐器中，钢琴键盘都可以被联动到羽管键琴的一层键盘上。这些在弦鸣类键盘乐器上创新的经验，最终使得他在 1780 年左右发明了“德国槌子击弦机”。他对钢琴工艺的最大贡献在于：

• 发明了带擒纵装置 Prellzungenmechanik 的德式击弦机。Latcham 称它为“钢琴历史上的一个突破”。它大大提升了演奏者对琴槌的控制（特别是在弱奏时），可以给演奏者提供非常好的触感反馈。同时它的机械系统更为可靠，声音更为响亮。莫扎特父子和贝多芬都对这种新的声音和触感大加赞赏。
• Stein 可能是第一个用膝控来整体控制制音器的制作者。在 Silbermann 钢琴中，制音器的整体控制是用手拉音栓实现的，因此必须在能腾出手的地方才可以进行改变：这样，在 Silbermann 钢琴上，制音器音栓只能被用来改变钢琴在一个较长片断中的止音效果和音色，更多地是被用来实现一种整体效果。Stein 经过一系列的尝试，成功地用膝控的方式来实现制音器的整体控制，也使得我们可以更为灵活地、像在现代钢琴上一样地控制制音器。Stein 的这种设计是现代钢琴上制音器踏板的前身。

Stein 的钢琴得到了莫扎特的热烈赞美。莫扎特在一封 1777 年写给他父亲的信中说：

这次我会直接从 Stein 的钢琴上开始。在我见到他的乐器之前，Späth 的乐器是我最喜欢的。但现在我则更喜欢 Stein 的钢琴，因为它们能比雷根斯堡的乐器更好地止音…… 不管我怎样触键，声音永远是均匀的。声音永远不会发生抖动，永远不会（和触键的预期相比）更强、更弱或干脆不响。用一句话来概括，它永远是均匀的。虽然他不会以低于 300 莱茵盾的价格出售这种乐器，但他在制作乐器上花费的精力和劳动是不能用金钱来衡量的。他的乐器之所以有这种相比其他乐器的优越性，是因为它们拥有擒纵装置。在一百名制作师里，只有一名会去给自己找这种麻烦（制作擒纵装置）。但没有擒纵装置，就无法避免在触键时发出叮当声以及在触键后声音发生抖动。当你触键时，琴槌在击弦后会马上回到原位，不管你是继续按键还是松开琴键…… 他保证音板永远不会断裂。在他完成一个音板后，他把音板放到室外，让它暴露在雨中、雪中、日照中和一切恶劣的环境中来使它们产生裂缝。之后，他在裂缝中插入楔子并把它们与音板粘合在一起，来使得最终的乐器非常结实和牢固。当音板裂开时，他非常开心，因为这样他就可以保证这里再也不会裂开了…… 他的膝控装置比任何其他乐器都好。我只需碰碰它，它就能起作用；当你的膝盖作最小幅度的晃动时，你不会听到哪怕一丁点儿回声。

—— 莫扎特

这封信事实上写于已知最古老的“德国击弦机”（1780 年）之前，莫扎特描述的可能是“正式版德国击弦机”的前身。

莫扎特在他移居维也纳后的第二年（1782 年）买了一架钢琴，但不是 Stein 钢琴而是维也纳制作师 Anton Walter 的钢琴。Anton Walter 遵循 Stein 的设计原则但加上了自己的改进。虽然这件乐器被保存至今，但击弦机在莫扎特去世后被 Walter 大概在 1805 年换过。我们也无从得知在莫扎特时代，这架钢琴使用什么样的击弦机。Anton Walter（1752——1826）被认为是在他那个时代最有名的维也纳钢琴制作师。

在 1790 年左右，因为 Stein 年龄的原因，他的女儿 Nannette 开始主导 Stein 的公司。在 1794 年，Nannette 和她丈夫 Andreas Streicher 以及她的弟弟 Matthäus Stein 移居维也纳，并在维也纳使用 Streicher 这个品牌继续制作钢琴。后来在 1802 年因为分家，这个品牌被分割为两个品牌：Frère et Sœur Stein in Wien 和 Nannette Streicher née Stein in Wien（Nannette 的品牌）。

• Nannette 在 1805——1807 年之间，把她父亲的五个八度、外形类似于羽管键琴的钢琴，发展成为拥有六个半八度的大钢琴。在 1811 年后，他们公司的钢琴设计基本就不再改变了。在 1896 年，公司倒闭。
• 另一个分支由 André Stein 主导。在 1796 年 André Stein 结婚时，贝多芬曾发信祝贺。在这封信里，贝多芬说他借 Nannette Streicher 的一架钢琴对于他的需要来说，声音太弱。André Stein 在 1803 年取得了维也纳的市民权并成为了钢琴制作大师。虽然因为性格问题，André Stein 得到了不少负面评论，但是他制作精良的乐器，并发展出个人的风格，被一些人认为超越了他的姐姐。在 1820 年代，他开始声名鹊起：维克在 1828 年为他的女儿克拉拉（舒曼后来的妻子）购买一架了 André Stein 的钢琴。从贝多芬的书信集中，我们可以知道，André Stein 不仅对贝多芬的钢琴进行调律和维护，他甚至帮贝多芬制作了一个大型的喇叭来放大钢琴的声音。

当时的维也纳还有很多著名的钢琴制作师，比如 Conrad Graf：他的钢琴被贝多芬、肖邦和舒曼等钢琴家使用过，还在 1835 年第一届维也纳工业产品博览会上荣获金奖。贝多芬的最后一台钢琴就是由他制作的。他的钢琴使用更厚重的结构，声音也更接近现代钢琴。Conrad Graf 把工厂化生产引进了维也纳的钢琴制造业：据说在 1835 年，他的工厂有 40 个雇员，分为八个部门，面积超过 1000 平方米。在 1840 年，Graf 退休并把工厂卖给了 Johann Andreas Stein 的孙子 Carl Stein。